On Sinofuturism: Cosmotechnics and Dis-orientation

Posted by Matt Bluemink

August 31, 2024

在《关于中国技术的问题》一书中,许煜指出,中华未来主义目前的存在形式,即具有 “中国特色 ”的超资本主义/共产主义混合体,归根结底是欧洲现代项目的加速,而欧洲现代项目已在全世界占据主导地位。要构想新的未来,就必须超越这一项目,使本土具有新的意义,而不仅仅是重新利用本土知识或乡土美学,而是与全球内在地联系在一起,并反映全球。许煜写道:

今天,通过现代性克服现代性的任务将我们带到了特殊性和地方性的问题上。地方性不是全球化的替代品,而是全球化的 “普遍产物”。如果我们想再次谈论地方性,那么我们就必须认识到,地方性不再是孤立的地方性[…],而必须是一种占有全球的地方性,而不是简单地被全球生产和再生产的地方性。能够抵制全球时间轴的地方性,是能够通过彻底和自觉地改造时间轴来对抗时间轴的地方性,而不仅仅是为时间轴增添美学价值。

通过现代性来克服现代性,这与反幽灵学(anti-hauntology)所依据的哲学要求如出一辙。本地化美学不足以对抗启示录美学。为了超越现在的现代性——被困在 “后室(backrooms)”和虚拟广场,被象征末日的数字幽灵所困扰——我们必须重新认识本地化与全球化的关系。

事实上,“后室”及其阈限对应物是西方潜意识通过数字图像变为现实的完美范例;它们是已成为全球性的特定本地化乌托邦。后室令人不安的本质是西方工业资本主义渗透空间概念的副产品。对于中国、欧洲和美国的当代城市化消费者来说,地狱不再是火焰、烈焰和永恒的诅咒,而是办公室环境中无休止的劳作和迷失方向。

然而,正如许煜所指出的: “ '迷失方向(Disorientation)‘并不仅仅意味着一个人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该选择哪个方向;它还意味着时间性、历史性、形而上学的不相容:它是一种’去-方向-化(dis-orient-ation)’ ”。

在这里,许煜的文字游戏在多个层面上发挥作用。第一层指的是伯纳德-斯蒂格勒在《技术与时间二》中诊断出的萎靡不振,他将迷失方向置于对当代工业资本主义批判的中心。其次,许煜认为,所谓的 “东方 ”社会自十九世纪以来缓慢地接受欧洲现代主义项目以来,一直在经历着失去根基的过程。

后室的苦闷,这种世界尽头的无聊,已不再局限于西方,它正在慢慢转化为一个普遍的概念。我们只需看看中国的 “躺平”运动(tǎng píng,字面意思为 “平躺”),它倡导一种简单的生活方式,摒弃了许多中国城市年轻人被迫采取的典型的过度竞争的生活方式。在这里,与世界其他地方发生的类似运动一样,中国的许多城市青年正在寻求一种形式来抵抗西方工业资本主义与中国集体主义历史相结合所产生的迷失方向。因此,“tǎng píng” 或许可被视为对 “迷失方向 ”这一双重概念的短暂补救,但并非长久之计。终结的萎靡始终存在。

在此,我们不妨回忆一下大卫-格雷伯(David Graeber)的话,他声称:"我们居住的世界是我们作为一个社会集体创造的,因此,我们也可以以不同的方式创造它。许煜提出的观点与格雷伯的说法产生了强烈共鸣,这也是反幽灵学的基础。在许看来,想象世界的不同方式——我们不同的思维结构和宇宙观——对未来的技术学有着积极的影响。这种新的思维方式被许称为 “宇宙技术”。它强调我们的科技思维是在宇宙学条件下产生的,而宇宙学条件则表现为人类与其环境之间的关系。这些关系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们总是可以被重新想象的。

因此,为了使现代技术摆脱西方工业模式的束缚,首先需要重新构建支撑我们对一般技术理解的基本形而上学基础;其次是在此基础上重建新的认识论,作为技术发明、发展和创新的条件,使这些创新不再仅仅是对西方工业技术的模仿或重复。这种创造新未来的宇宙技术方法将使世界各地的当代社会不仅在时间上(与过去和未来的关系),而且在空间和技术上(与其宇宙环境的关系)重新定位。这是克服现代性和超越末日技术逻辑的第一步。

那么,我们该何去何从?随着反幽灵学打破了文化生产的时间特性,宇宙技术重新想象了地方和全球,我们现在可以想象什么样的未来?末日符号学将创造什么样的新语言?未来由我们来创造。这篇后记试图吸取德勒兹和瓜塔里的教训,“从终结开始”,当然,这只是(人)朝着正确方向迈出的一小步,至于(人类)在哪里实现大跃进,则要由我们集体来决定。最后,我想把许煜的另一段话留给读者,这位哲学家对此深有体会。他在书的结尾写道:

人们当然必须了解科学技术,才能改造它们,但在一个多世纪的 “现代化 ”之后,现在是寻求新的实践形式的时候了,不仅在中国,而且在其他文化中也是如此。本书所涉及的中国只是一个例子,也只是众多可能性中的一个。这正是想象力应该起飞并集中力量的地方。

让我们用想象力集中力量,摆脱绝望的逻辑,走向希望的逻辑。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改写末日之后的未来。

  • 参考书目

大卫·格雷伯. 《狗屁工作: 无意义工作的兴起和我们能做些什么》,伦敦: 企鹅出版社,2019年。

许煜. 《关于中国科技的问题: 宇宙技术论》,法尔茅斯: Urbanomic, 2016.

伯纳德·斯蒂格勒.《技术与时间 2: 迷失方向》,trans. Stephen Barker, Stanford: 斯坦福大学出版社,2009 年。